“反正,现在我是生活在阳光下,我的脸皮已经比城墙还要厚了,呵呵……”采访录音里她的笑声,有点不羁,有点释然,却也带着无奈和苦涩。于小胖,女,24岁,大学毕业,即将读研。看上去顺畅的人生之路其实并不平静,因为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———她是一名同性恋者。按照她的说法,自“出柜”的那一天起,生活便不再平静———那时的她才15岁,念高中。
在我国,像于小胖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。今年4月,一项由民间组织发起的调查结果显示,77%的受访者因为性取向不同曾在校园里遭遇过身体攻击;而社会上关于“同性恋”的话题总是引发争议。校园里的同性恋群体,正处于青春期,他们的生活环境究竟如何?学校、家庭、社会对他们是怎样的态度?他们又有着怎样的感受?羊城晚报记者就此展开调查。
于小胖:那时一周被打好几次
“那时我天天只想着怎么去死。我曾试图跳楼,被阻止,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很郁闷,便拿小刀割手指。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背叛我,没人愿意帮我。”现在的于小胖已经平心静气地回忆着这些过往。
她成长在一个传统的教师家庭,姥姥姥爷都是她所就读的重点高中里德高望重的老教师。有一天姥姥发现了她和女朋友的亲密信件,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妈妈。于小胖的妈妈也是一名教育工作者,当时,在她眼里,女儿只是年纪小、瞎胡闹,要么就是被她女朋友(比小胖大5岁)带坏了。从那以后,在小胖和她女朋友交往的四年里,家庭暴力成了家常便饭,她说:“我妈妈一周打我好几次,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打。我头上有一块疤痕,是我妈妈拿台灯砸的。”她也曾想和家人心平气和地沟通,但并未成功,更让小胖崩溃的是,有一天,妈妈带她去精神病医院看心理医生。“那个医生是我妈的同事,她说同性恋是病,还给我开药,说如果长期服用可以改变我的性取向。”最终,她的拼命反抗让自己摆脱了所谓的“同性恋治疗”。
后来,小胖就一直生活在学校和家庭的双重监视之下,学校里也有了传言。“有一次,坐在我后面的同学上课时故意很大声地跟她同桌说:‘她太变态了,天天打电话,发短信,我以为是她男朋友,结果是个女的,真恶心!’她的声音很大,周围的同学都笑而不语;还有一次,我女朋友寄来的照片被另一位同学撕碎了。”
这样的剧情总是不断上演。她开始逃课,学习成绩严重下滑,老师们也不再喜欢她,同学们也总是议论纷纷。“他们说我经常和女生搞暧昧什么的,其实我们是普通朋友,传到我妈那儿,我就会挨打……”小胖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,“就在高考前几天,妈妈发现我跟女朋友还在联系,就拿着刀逼我。在推搡之中,刀割到了我左手食指,导致小动脉割破,后来留了疤。”这场争执影响了她的第一次高考,后来她决心复读,凭着一股子韧劲,熬过了黑暗的高中生活。大学里,她学的是艺术,同学们的思想都挺开放,她选择了公开出柜,同学们也都能接受,生活慢慢地好了起来,但是,那段阴霾的青春在她心里留下的伤痛总是难以抹去。
当记者问及她现在和家人的相处状态时,她高兴地说:“其实,这两年网络上电视上关于同性恋的报道多了,我妈也慢慢了解了一些,已经没那么偏激了。”
冰封:要同学们接受我很难
“变态、人妖、娘娘腔、中性人、半男半女、这些词伴随我从小学直到高一。现在想起来没什么感觉了。”刚开始向记者讲述自己的经历时,冰封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,但仍听得出背后的心酸。
“我小学的时候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,我性情温柔,与世无争。也因此,我从小就被同学欺负,他们会拿玩具枪扫射我。我不喜欢他们粗鲁,却也不想跟他们计较。我只想努力学习,在学习上证明自己优于他们。”冰封的脸上挂着微笑,看上去很友善,可是他却告诉记者说,他没有朋友,“你不知道要同学接受我是件多难的事情!高中时我担任过班长,可同学们都不服我管。我们班曾经组建过好友群,可是我却被踢出群了,我的私人信息被公布在群里,同学们都对我的性取向议论纷纷。”
和记者聊天的时候,他有点不专注,似乎在下意识地保护自己,他跟记者提到了在精神上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:“有一次,学校组织合唱比赛,音乐课前大家要排练,我在台上组织,可没有人理会我,后来老师来统计班上男女生的人数,有个男同学就大声地喊道:‘我们班有22.5个男生,22.5个女生。’全班人哄堂大笑。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恨,我隐隐地哭了一节课,后来逃了一节课,跑到操场上大哭。从那以后,我便决意不再融入集体,我只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,我太累了。同学们的欺负还在继续还在升级,我已经无所谓了。”